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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年来,第一次见父母没过成这个节

今年七月底,南京疫情来临时,我爸妈常念叨的两件事,一是我俩在南京的安全,二是只要疫情能控制住,月底还是要回老家过七月半


七月半,这个名词萦绕在我心头好几十年了。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样,反正我对它的记忆就是——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,在外地工作的爸爸会回家,带我去乡下,度过喂蚊子的一天。

所以八月底,我和ACAA的小伙伴一起,梳理了这个节日的前世今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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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元节是中国农历传统节日之一,广义上包含从农历七月初一至七月十五的时间,以七月十五最为重要。这段时间被认为是“阎王”为逝者“放假”的时间,期间逝者可能会“回家”探望亲人,因而建议生者进行祭祀、招待、举办宗教仪式,以求阖家平安、生活顺遂。


关于中元节,有这么几个背景。

首先是称谓。“中元节”是道教的说法,而佛教信仰中,也有相对应的节日,称为“盂兰盆节”。在一些没有宗教信仰的家庭(比如我自己家),长辈们一般直接称之为“七月半”/“鬼节”/“亡人节”。

其次是起源。因为道教和佛教信仰都将七月十五视作重要的节日,所以一直以来,关于两种宗教到底谁“模仿”了谁,存在争论。较为主流的说法是,佛教“盂兰盆节”起源于“目连救母”的传说,这一传说及其暗含的寓意,被道教《大献经》深入借鉴,形成了道教的“中元节”。时至今日,我们还是可以发现,在很多地区的中元宗教仪式中,无论是内容还是名号,都有明显的“佛道合流”迹象。

中元节最早在魏晋时期已有雏形,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节日活动,却是在宋代左右成形。在宋代,中元节从原有的间接献祭 (向道士献祭) 转为直接献祭(向亡灵献祭);从单纯的祭拜活动演变成宗教仪式+民间活动 (如放河灯等),基本接近当今的中元节形态。


最后一点是时间,在中国南方的一些省份,中元节并非七月十五,而是七月十四。这一变化据说来源于宋元之际的中原人口南迁,因为需要迁徙跋涉,为避免意外,刻意将节日提前一天。在当今中国,南方的中元节氛围,总体上比北方更为浓厚。


但这并不是说北方人不过节,毕竟这是延续千年的传统。而且以当今中国人口流动之频繁,中元之夜在北京街头烧纸的大爷,很可能就来自某个重视七月半的南方家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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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华南居民向外迁徙,形成遍布各地的华人社区,中元节的传统也在其移民的社会传播开来。


其中最为明显的,是东南亚地区的中元节传统,下面这个视频,介绍了新加坡华族的中元节祭祀活动:

视频1:16开始的部分非常有趣,生动体现了“传统民俗”与“现代商业”的碰撞

除中国之外,受佛教文化影响较深的亚洲邻国,如日本和越南,则保留了“盂兰盆节”的传统。


20世纪,盂兰盆节被日本移民带到了美国西岸,成为当地一些日裔社区的传统活动。虽然很多日裔美国人如今已经不再会说日语,但对于自己民族身份和文化认同的期望,依然保留在盂兰盆节庆典中:

视频聚焦了俄勒冈州一个日裔社区的盂兰盆节庆祝活动。接受采访的主人公并不会说日语,庆典的参与者也有不少白人面孔,但庆典的主持者是一位有日本口音的男士,可能是一代移民,较为熟悉传统

相比之下,在澳大利亚的华裔社区,没有统一的、大型的中元节/盂兰盆节庆祝活动,但这不代表历代华裔居民不重视这一传统。


2021年1月,我在Bendigo旅游时,发现当地因为曾有华人前来淘金,所以在华人营地,建成了一些供奉和祭祀逝者的小型庙宇。其中保存至今的是著名景点——致公堂 Joss Temple (点此跳转),历经150年历史,是原汁原味的中国乡村土庙,令我非常震撼,很建议大家去看看,内景如下:

虽然没有证据表明,致公堂这样的地方是专为中元节所设。但是在华人矿工筚路蓝缕的年代,动用如此资源建立祭祀场所(致公堂只是其中一个),足见他们对于逝者和死亡的重视


3

盂兰盆节在日本始终受到重视,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——日本的盂兰盆节,至今仍是全国法定假日,有相应的假期,许多传统得以保留和施展。


可以理解,如今农耕时历停用、生活节奏加快,年轻人对节日的态度,大大取决于有没有相应的假期。所以在当代中国,中元节的功能,逐渐被清明节合并。对于新一代年轻人来说,可能“七夕”才是八月的重点


不过,在中老年人、尤其乡村人口中,这一节日依然备受重视。所以在很多城市,我们依然能看到,七月十五的晚上,路边烧纸祭奠亡灵的身影。


在澳大利亚华裔社区,中元节逐渐失去人气的情况同样显著。2019年ABC的一则报道介绍了这种现状,亚裔社区的长辈们对此也有忧虑——虽然我们的文化不太喜欢谈论死亡,但是对逝者和秩序(无论地上地下)的敬畏,是始终在我们的记忆里的。一旦这种记忆变得淡薄,很难有人能说清影响几何。

文化就是这样流动的,除了接受,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。但是在决定八月的活动主题时,包括我在内的三个女生,还是不约而同地在“七夕”和“中元”之间选择了后者。可见潮流也不是席卷一切。


话题正式在社群里展开时,好几位群友分享了自己的记忆——满屋的焚香和纸钱味道,大人们忙碌的身影,桌上丰盛的供奉菜肴,孩子们渴望却不能偷吃的忍耐

Ta们当中,有从澳大利亚留学归国的年轻人,也有已经定居澳洲许久的新移民。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,但是对于七月十五的回想,却是神奇地类似。


认知是改变的开始,或许Ta们的下一代,也能从父母处继承这份记忆,用更现代的方式——线上祭祀也好,看一部鬼神电影也好——继续保留我们对死亡、对那个神秘世界的纪念。



比如今年,因为疫情,爸妈最终还是没能回家过节。但是明年,我们可以在酷热的八月请个短假,回一趟老家,再感受一次记忆中白杨树下,喂蚊子听蝉的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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